铁轨匍匐在荒凉的土地上,等待咆哮的列车奔来与寂寥的空心进行短暂的亲吻。风飒飒地打扫尘埃,把轨上的铁锈磨砺得越来越深厚。沙尘隐约泛出流浪的姿态,大地懒懒地翻个身,震颤了我即将远行的脚步。
攥紧手心那个写满隐语的哑谜,我将踏上未知的列车,顺着铁轨的痕迹演绎年少的梦想,绝不遗失方向。
一、
你知道么,螺壳里藏着我的大海,谜语里盛载我的梦想。只要坚定地扬起手中的风,满世界都是回声。
就像有水流入大海之中,有青春流入时间之中;有追求流入心灵之中,有梦想流入现实之中。
我在汹涌的人潮中穿行,艰难地在一个个外型相同的车厢中找到自己的卧铺。一张简单的床和布满灰尘的玻璃窗,窗外的暮风和云色暖着自己,窗内的我打开手心的哑谜再把它攥成一团捏紧,没有带上其余行李。
嘈杂的话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前赴后继,我让眼睛跑得比身体更远,让脚留下来保守我对自己的承诺。瑰紫的薄云还在天空的统治下翻腾,每一丝转变都成就了我内心的坚实。
小小的隔间里有轻微的磨砂声,我转过头去,看见一个男孩拿着行李和车票走了进来,坐在了我旁边的卧铺。他向我礼貌地微笑,我便以同样的方式回复他。
一阵尖锐的鸣笛声响起,火车开始启动,咆哮着奔向前方,我兴奋地坐起身,脑海里不禁勾勒起远方梦想的模样。我满心欢喜,对列车驶向的未知世界感到前所未有的憧憬。男孩的面孔反射在玻璃窗上,车厢外变成了流质。
二、
平铺在内心绵长而绻缱的情愫,这是喜。
而欢,则犹如幽凉荒原中的灼人目光,搅得包裹的伤团一瓣瓣绽开,还带着些浮游的火丝。
你的瞳孔里有欢乐升起,纵然风向不明,也就在这一瞬爱上了时间之外的那个小小哑谜。
坐在小床上,我感到心情被晚霞浸得绯红且不停飘动着啪啪触响的飞吻。梦想开启夜晚,真心的向往比空旷更加辽阔。面对未来,除了仰望还是仰望,一双不能伸直的手,一缕无法穿透的雾,一脉不能磨平的期盼。从一个梦境到一个现实,至此,我坚信只要努力就可以靠近。
男孩抱着一本书坐在对面的小床上,借着微弱的列车光安静地阅读。书皮是颇有些古典意味的苍红色,书名在暗处,我微微探过身去,仍然看不清楚。
我闭上眼睛,想起幼小时住的那间狭小屋子,有着苦涩而耀眼的红木门轴,如那书皮一般带着些瑰丽而平实的想象。紧闭的门缝里总是漏着一两点细光,像是童稚时诱人的火焰,总是举起我幼稚的想象。
那个时候,和一些年龄相仿的孩童玩游戏。我们唱“老狼老狼几点钟”,总是分不清不同的口令。那时的我很为愚笨,数到单数的时候慌乱找孩子拥抱,总是被别人鄙夷的眼神的拒绝;数到双的时候却反常地独立不动,接受那些互相拥抱成团的同伴们的嘲笑。好几次觉得受了委屈,便哭着跑回敲那扇有着红木门轴的门,它吱呀吱呀地打开,有更多细碎的光,照亮一截一截的年少期盼。
还不及红木门轴高的孩子,裤腿上还带着水泥拙劣的吻痕,小小的心间发出疼痛的颤栗,那个时候,她懂得了尊严和寻求庇护。
太阳在适当的时候升起和落下,门外的孩子依然天真地唱着“老狼老狼几点钟”,但那个在红木门轴下长大的孩子,再也没有参与。
三、
有实物,有阻隔,才可称之为透明。
试图对彼此坦诚明晰,以为透明了便是交融了,却反让透明的阻隔隔断了本就细微的牵引,只看见远处的梦境与反射的青春,依然竭尽全力地拉长透明的距离,乐此不疲。
你看,这杯水多透明。
可是,透明的是盛载着脆弱与孤寂的高脚杯子,还是他体内安静着澎湃的大水滴?
空气在风中仓促地轮转,一些看不见的灰尘贴在列车的玻璃上,又因为有灰尘,我们才看得见了玻璃。
纯洁明净的东西,比如玻璃,比如青春,比如梦想,竟都是要通过污浊的现实,才能见到它们的好。时光晃到现在,我终于明白,童稚时,我的心里窗明几净,是因为我需要更多阳光,需要更多光芒携带而来的灰尘的依附。
列车撞击铁轨的声音冰冷而有节奏,天空一层一层地脱去它的白,那些透明中很浓厚的黑,便埋藏在更深的黑中。我不由攥攥手中那个小小的哑谜,仿佛听见生命沉落大海的回声。转头看着男孩,这才发现他带了一副黑框眼镜,那样凹凸不平的镜面下,会藏着怎样的眼睛。这个时候,他正把MP3的耳机塞到耳朵里,不小心用余光瞟见我正看着他,便取下一只耳机递给我。没有说话。
我戴上耳机,是安静的纯音乐。
清冷淡然的旋律,好像蓄满寒风的翅膀,穿越重重铁轨遍布的大地,如水般倾泻在穹空之下,升起照彻夜空的火光。清浅到有限,竟是痛饮冰泉很酣畅淋漓的表达。
古风民谣里降生的情愫,在月光下渐渐清晰。
我想要变得明亮。站在舞台中心的明亮。
四、
“在黑暗中醒着,在光明中沉默。”深埋于内心晦涩处的怨念,只是一束得不到放大的微芒。欲得不得。
纵是弱水三千,止渴,仅一瓢足矣。你怨的,是仅有半瓢的明晰悲伤。你以为自己并不贪婪,却在半瓢水的距离里把自己折磨得面目全非。
用你的怨念与漫漫长夜进行无止境的抒情。黑暗轻柔地吞噬着。
一些勇敢在挣扎,一些胆怯在萌生。
列车的玻璃反射时光,生命回旋到那个怨悔的罅隙。
老师拿着棒棒糖,微笑地询问台下几十双明亮的眼睛。
“谁来为大家朗诵这首小诗,就可以得到这个棒棒糖哦。”
讲台下一片安静,孩子们咬紧嘴唇,涩涩地想要举起小手,却都没有勇气。
像是有火焰在心中灼烧,蓄满寒风的翅膀,在孩童幼稚的心间慢慢舒展开来。
“老师,我来吧!”
前座的女孩腾地站起来,挡住了我已经举起的小手。她穿着公主式的漂亮白纱裙,有着蓬松的裙角和繁乱的蕾丝,头发扎成很多个小辫子,骄傲地昂起头,声音清亮圆润。
我低下头,慢慢将举起的小手缩回去。没有人注意到被公主挡住的卑微影子,还有影子眼里含着的晶莹泪水。
翅膀里的寒风将火焰吹灭。
五、
如果我是种植在阳光下的向日葵,你却不是那颗太阳。
没有耳朵的画家用脑浆挥霍的巨作,也不足以喂饱我生命中的全部奢望。
列车依然晃荡,深沉的黑暗只听得见呼吸声。男孩放下书,看着我。
车窗外是不停流动的景物,温暖自怜的灯光夹在稀疏的树木之间,夹在温柔的血液里辗转。
我与男孩对视,他澄澈明亮的目光竟是那样熟悉。我想起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我一直在拼命寻找着的那个人。不知道方向,不知道目标,不知道那个人望穿的时间和事件。青春荒芜的梦境总是太过寥落,我需要以一份近乎于拯救的爱来陪伴我。我愿他是一种很真实也是很虚幻的守望,在时间与空间的变换中安慰我心底郁结的冰层。
长久以来,我一直寻找的那个人沉默着,在所有无关风月的时刻,与我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。
直到有一天,做作业的时候,我的刘海滑下来挡住了眼睛,平日里安静的男生伸出手,轻轻帮我拨开。
是怎样的安宁温厚,任喧嚣漂流在崇山峻岭,游弋在他那轻柔的动作间。我转头看他,男生的眼里澄澈明亮,倾注给阳光无限优美的歌声。
他叩开一扇门,成为我心房的很好,驻足在似水流年里,拷问流年似水。
六、
埋下活着的和死去的故事,用剧毒的养料把心滋润得畸形而狰狞。
生命的生长期,它们发芽的发芽,开花的开花,结果的却让自己的身体充满毒液,先食者而死。
我捏捏手心的哑谜,它似乎变得更小了。男孩澄澈清亮的眼神一如我曾深深眷恋的那个人。只是曾经悸动的韶华早已凋零在季节的尽头,结局枯槁。
我深深地看着他的轮廓,一如他深深地看着我前座公主的背影。温暖只有抬手时的那么一瞬,却让人跳入无言的执着。
那般酣畅淋漓的撞击,少女不惜服下了嫉妒的剧毒,却等着他人死去。
穿公主式漂亮白纱裙的女孩子,她夺走了我的棒棒糖,夺走了属于我的赞美,夺走了年少孩子心中微薄的自尊心,而这时,居然夺走了我心底藏着的那个男孩。
一场爱恋的火,焚毁了整个明净的天空。任嫉妒在心底腐烂生霉,发出一阵阵恶心的焦味。
我在青春未发育的铁轨上留下一串密码,繁乱到只能选择生锈。
七、
像过去的时间,撕扭着朝天空弯曲,埋葬在熄灭的生命里。
你又何必用你熄灭的光芒,在镜子的两面相互咒骂。
又何必假装掀开你的皮肤,就可以看见那颗剧烈跳动的健康心脏。
黑暗行走或停止在列车的每一个角落,他嘲弄或者温情,将脆弱的情绪用力推向躲在回忆里的人。
男孩坐在对面的小床上,神情有些错愕,似乎想要说些什么,却始终没有开口。他只是轻轻伸出手,拂去我眼角的泪水。他取下自己耳边的耳机,戴在我的耳朵上,再把MP3给我。我抽泣,但仍对他微笑,病恹如泛黄的枯木。
多年以前那个男生说:“我们来玩老狼老狼几点钟吧。”
公主拍着手说好呀好呀,而那个卑微的小影子,竟因为男孩指代不明的邀请,加入这个让她充满疼痛的游戏。
“老狼老狼几点钟?”“七点!”
三个人各自独立不动,谁也没有犯规。小影子觉得自己或许比以前聪明了一些,竟有一些微薄的欣喜。
“老狼老狼几点钟?”“八点!”
小影子有些慌忙,如果这个时候不能找到一个拥抱的同伴,她将要受到惩罚。她手忙脚乱地寻找着男孩,却看见男孩立刻向公主跑去,给骄傲的女孩一个安全完整的拥抱。
“老狼老狼几点钟?”“九点!”
原本是各自独立不动的时刻,男孩却依然紧紧抱着他的公主。他们的时光恍若静止,小影子的时光恍若搁浅。
“老狼老狼几点钟?”“十点!”
男孩飞快拉着公主,快速奔回游戏里设定的家中,那仅有两个座位的狭小空间,把小影子完全排斥在外。
游戏终结,揪心的疼痛烤化在少女心里深处。男孩和公主嘲弄地看着她,眉里眼里尽是些轻蔑的笑意。一如往常的,她想要跑回那个有着红木门轴的家,却再也找不到。
八、
我不曾熄灭,因我从未有过光芒。
领着哀怜走入腐烂的岁月,大海与小草没有呼吸。将绳索勾勒出的安慰镌刻在很麻木的皮肤上,我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自己。我与自己已陌生得无法看见。
我不曾看见,因我从未有过镜子。
窗外的景色不断变迁,我捏了捏手中萎缩得越来越小的那个哑谜,开始怀疑我的流浪是否正确。
行驶在旅途中,只有黑夜的深邃与我作伴。像是将劣质的香烟夹在嘴里,青春被吐出,然后又被硬生生地吸入。时光将嫉妒与怨念植入我的身体,梦想早已没了当初的纯粹。
男孩的MP3里放出悠远的歌。朝云初日,穿梭于仄仄的深巷,在石板路裂帛似的泼水声中有梦境燃烧的声音。晨光在空心的世界里颤抖,他转动的手指,拨除了我明亮的资格。
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公主圆润清亮的嗓音,没有人注意到了小影子千疮百孔的灵魂。
就让那些锋利的耳朵蒙住他们的眼睛,堵住他们丢失名字的嘴唇。
九、
水与酒。泥土与陶器。你认为他们的距离有多远呢?
只是一个过程而已。
穿过狭长昏暗的旅途,你得到的并不是你原始的欲望,而是更加庞大的贪念。
清醒和变化是必须的,一场痛苦的铸造是必须的,注视着青春走近又走远,是必须的。
我以为经过那样冗长的沉默,就可以安心一个人走过寂寞的旅程,但事实上,愈是穿透了稚嫩,就越是拥有庞大的贪婪。
所谓的追求梦想,原本就是一种贪念。
我摊开手心,看着我认为很珍贵的哑谜。没有固定的地址,没有明确的目的,我只是把一个所谓的梦想和一个久远的方向含在口中,用痛苦的奔走姿势欺骗自己的快乐。一片晕眩的微茫中,我已路过了很多阡陌纵横的旷野,已记不起,我所走过路途。
就像红木门轴的房子早已被拆除,公主再也不会穿有蓬松裙角和繁乱蕾丝的白纱裙,男生的眼睛不再澄澈清亮,我再也不会因为某个人指尖的抚碰衍生出巨大的波澜。
再然后,我归还了男孩的MP3,它正播放着夕阳斜晖的小调。
十、
洗澡水流过的是赤裸的灵魂,却怎么也找不出一颗真正的泪珠。
不如用绚烂的油彩把生命包裹,静掩你千疮百孔的清高。
你看,我把为你画的真心晾在阳台的衣架上,很快便会风干。
这个世界残缺而寂寞,黑暗放肆地用锐利的现实刻出生活的方向,在剖开的断面间栖息。我走出了这黑夜,却走不出这黑暗。
奔向梦想的列车停滞,奔向俗世的脚步,却从未停止。
成长是这样残忍与丢弃的事情,但也没什么关系,在这场追逐梦想的遗失中,我们只是安静地丢失了自己,安静地,学会了成熟和污浊。
我终于决定离开这列总是咆哮着向前冲的列车。临走之前,我把藏在我手心的哑谜送给了男孩。那里面,或许是一场青春的全部,或许只是一片空白。
后记:
写完了这篇文章,似乎松了一口气,却总觉得还有太多的话没有说。
一直想要写一篇关于青春梦想遗失的文字,它要饱含我的思想精髓和读者心灵撞击的声音。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到,但至少,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,我很用心。
试图在每一个不同的章节里表述一种情感态度。从一到十,它们分别是对梦想的执着、对未来欣喜的向往、梦境与现实的相对透明性、饱含挣扎与怨悔的自尊心、对青涩感情的憧憬、年少的嫉妒、自嘲、自哀、贪念、以及终究融入俗世的无奈。大多数人的青春应当如此,从一个坚韧的追梦者到很后的随波逐流,流浪般在潮流中轮转。
之前一直在思考列车上的男孩是否应该存在。他在整个叙述中似乎是一个可又可有的人物,但每一点对过往的回忆却又是因这么一个有些飘渺的人而起。他与手心的哑谜相同,看似不重要,事实上却在支撑我的所有奔跑和回忆。
当然,情感是一道坦途,众人均可涉足;思考则是一条僻幽的小径,需要相当的韧性与毅力。我希望读完这篇文章的每个人以一种主动的姿态接受其间的思索,而不是单纯地被笔者的思考左右。若是它们与你的青春有某点相通之处,我便真挚地感激你。感激你曾经用心,让我们的思想交融在一起,仔细倾听过我的语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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