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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江南小小说】阳台

来源: 免费小说网 时间:2022-04-24 10:45:21

他撑伞般地盖起了一座小楼。很雅很洋气的。尤其那阳台,花砖转栏,且涂着彩色涂料,望去就像一个大花蓝,高高地挂在那楼壁上,漂亮极了。

他一个庄户佬,却也有城里人那种雅兴。每当闲暇的时候,他就独自来到阳台上,美美地抽上几支烟。

人在这阳台上望得很远很远。那棵形如车盖的大枫树近处,有一条人行大路。挺热闹的。路那头小山边露出一角城楼,那便是新造的县城。山脚下卧着几个零星的村庄。早晨一个新鲜的太阳从山那边慢慢升起来,温柔地抚摸那山的肌肤,那村庄的屋顶。屋顶上炊烟袅袅,像在发着细微的鸣声。太阳怕了似的,便悄悄向这边移过来,移过来抚摸他和他的阳台。这时他便接着点一支烟,接着抽起来。站得累了,他觉得应该在阳台上放几把小椅子。人坐着总比站着好。于是他喊8岁的独生女儿端来把小椅子,坐下了。……

……他觉得屁股有点发胀。坐着比站着好,但坐久了也不舒服。于是他站起来。可他突然发现,那小山以及那山边的一角城楼不见了。他眨了眨眼,原来是那棵形如车盖的大枫树挡住了视线。他赶忙换了个位置,可仍然望不见,他很懊恼,在阳台上转来转去,偶尔转到早先站的那个位置,才忽然望见了那小山,那县城一角。天哪,因为那棵大枫树,在这阳台上,就只有站一个固定的地方才望得见远处!

太阳睡去了,夜便接着来了。堂客和女儿一睡下,他又一个人来到阳台,摸到小竹椅坐下,什么也不想。抬眼望只有大枫树的巨大身影,朦胧而模糊,向这边渗着几点微光。他知道那是山脚下村庄的灯火。该死的大枫树!为了砍掉它,他去找过郑一公公。他说:“那棵树老了,空了心,不如我买了做柴烧。若能卖,我还可以办桌酒请你老人家喝一顿。”谁知好酒的郑一公公一听这话,连连用拐杖戳地,抖着身子嘶吼:“休想!即使设百宴许千金,你也休想!此树乃本村之风水,经过了9个皇帝……夜里发光……”“树……夜里发光?”他愕然。

“我亲眼看见的。夜光亮了半边天……”

那棵树经过了9个皇帝,郑一公公也经过了9个皇帝,他的话没人不信。如今他竟想把夜里发光的风水树砍了做柴烧,这还了得!于是引起了一村的愤然,于是他只好休想了……

他望着那巨大的树影,觉得这阳台再也没坐头,没站头了。于是他懒懒地站起身来,去上床睡了。睡着比坐着更舒服。人还是睡着过日子好。

这天半夜里,忽然一阵轰隆,接着便是千万支箭头射击屋顶。他从梦中惊醒来,像有什么预感似的冲上阳台,顿时目瞪口呆;那棵大枫树着火了……

那树枯焦了半截,第二天清早还冒着黑烟。他挤进人堆,惊喜得心口狂跳,可不知谁突然发出一个尖叫:“快看,蛇!死蛇!”

人们惊呆了,一时说不出话来,唯有郑一公公发出一个声音:“真乃神树也!招来雷公,劈了这妖孽……”

他也惊呆了。因为他那宝贝女儿和村里孩子昨天傍晚到这树脚下玩耍过……于是没等到人散去他就跑回家,冲上楼将那通向阳台的门关了起来,并且插上一把锁。他再也不想在这阳台上看什么望什么了。其实那也没什么可望可看的。要坐、要站、要乘凉,有楼下那个小院子就行。不久,那阳台围栏上的花便渐渐枯萎了。不过,后买补上的那盆枯萎得迟些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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